第5章(2 / 2)

卫雪娥想到那个厉鬼对自己的恨意,也担心,一时夫妻俩不知如何是好。

红娘才不管那么多,每晚都来惊吓这二人,使得这二人短短三五日便急速消瘦,面色青白,冷不丁一看像鬼似的。红娘玩赏了瘾,当又一次夜晚降临,她却嗅到一丝异样,正疑惑,忽闻一声冷喝。

“红娘,莫欺人太甚!”

仿佛一只大铁锤迎面砸来,红娘心口一闷,浑身都疼。这几日她畅快的出气,越发恣意大胆,所以再来就没掩藏痕迹,谁知定睛一看,眼前之人竟是杜确?!想到桃朔白说过杜确此人不简单,单单一句话就令她扛不住,她哪里敢硬碰硬。可她不服!

“杜将军,是小女子欺人太甚么?”红娘巧笑嫣然,眼神狠戾:“他张生背信弃义,抛弃前盟,害得我家小姐没了性命,我岂能不找他讨个公道。想不到你杜将军一身正气,也是个帮亲不帮理的。不管是谁来,张生的性命我取定了!”

杜确一人立在院中,神色不动,也毫无畏惧:“张生已神志恍惚,况你家小姐终究不是他所害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”

嘴上这么说,杜确心里却是认可红娘偿命一说,毕竟若无张生,崔莺莺不会有后来的遭遇,但杜确此番来另有目的。

红娘见他打定了主意要拦,心中愤恨,情绪逐渐不受控制,哪怕明知杜确不好惹,就是不肯避让。

“红娘!”桃朔白一直暗中跟着红娘,眼看着要坏事连忙出声。

杜确立刻循声望去,虽没看到半个人影,却笃定有人藏在那里。这声音有点儿耳熟……杜确忽而想到当初救自己的那人。

“桃朔白?”

桃朔白一愣,没想到一个声音就被认出来,又想着杜确与张生的关系,若杜确铁了心要维护,红娘还真没法儿报仇。杜确又与陈道长不同,他不确信用法术对付杜确会引发什么后果,毕竟那浑身的煞气很不寻常。想着,他干脆显出身形,从阴影中走出来。

“杜将军,可否一叙?”

今晚一弯新月,月色浅淡,桃朔白一身白衣立在屋顶,容颜皎皎,如霜如雪,令人一见难以忘怀。未免杜确顾虑,他特地将红娘召回。

杜确正为如此天人之姿而失神,忽见红娘立在其身侧,不免觉得十分碍眼。他有心探究桃朔白身份,对其邀请自然不会推拒,至于顾虑……若对方真想要他性命,早就动手了。

两人离了衙门,没走几步红娘就忍不住了:“公子,我去捉鬼。”

红娘实在不愿意和杜确在一处,还离得这样近,简直浑身起毛刺儿,难受的要命。红娘从没有想过一个人身上的煞气那般可怕,就好似当初才遇到桃朔白的时候,如今因着桃朔白施法,她倒是不怕他身上浓重的阳气,但两人相处,她仍旧更喜欢呆在铜钱里,毕竟铜钱里面有阵法,最舒服安心。

桃朔白也想到这一点,他一身浓重阳气,杜确一身浓郁煞气,哪怕红娘是个厉鬼也十分不好受,便点头同意了。

红娘立刻闪身飞离。

杜确眸光一闪,心中纳罕:厉鬼去捉鬼?吃鬼疗伤?

杜确对红娘到底不甚关心,这念头一闪而逝。瞧见前面有个夜市小摊儿,便引桃朔白去坐了,随意点了两碗馄饨,两人也不吃,四目相对,一时都没说话。

桃朔白是头一回和凡人这般相处,到底不甚自在,自以为掩饰的好,殊不知杜确眼神毒辣,早从他眼神里察觉到了。杜确觉得这人实在有趣,身份隐秘,来历成迷,与头一回的防备不同,如今杜确对桃朔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。

桃朔白正准备张口,忽觉脸上多了一只手,一愣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杜确坦然无比的将手从对方脸上收回来,一面感叹这人肤质这般滑腻,一面说道:“你与红娘在一处,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人是鬼。”

哪怕曾在白天见过他,但这人神秘,且能让红娘顺服听话,定不简单。以往他曾张生说过红娘性子,除了对崔莺莺,哪怕崔老夫人的话都敢驳,岂能好收服。

虽然桃朔白是大桃木化身,但一身浓重的阳气,怎会没有体温?除了在凡人眼里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,各处都和常人一样,有影子、有温度、有呼吸,就是不吃饭也能不睡觉。

桃朔白不大习惯说谎,所以直接忽视杜确的话,只是觉得被人摸脸不大舒服,微微皱了皱眉,转瞬就丢开了。

“杜将军,红娘这仇是一定得报。”

第10章 《西厢记》

若是旁人遇到这样的事,杜确绝对不会多管闲事,但他与张生到底关系不同。二人同乡,又是多年好友,哪怕如今渐行渐远,到底还留有一份情谊在,怎能冷眼旁观着张生命丧红娘之手。再一个,张生如今是卫家女婿,若张生在河中府出了事,卫尚书一个迁怒,卡住了军饷粮草,他这手底下十万大军立刻就要乱了军心。

“张生这条命定要留下。”杜确的话也很直白,丝毫没有畏惧桃朔白的能力,也没顾虑红娘是个厉鬼。杜确从头一眼见到红娘就不觉得害怕,更没从桃朔白身上察觉危险,甚至还有闲心探究二人之间的关系。

桃朔白闻言皱眉,想到杜确与张生关系不同寻常,如此也是人之常情。

“那就各凭本事。”桃朔白并不是个靠言语取胜的人,他信奉的是实力,强者为尊。

杜确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忽而绽开一抹笑:“红娘似乎很怕我。”

红娘第一回 去将军府报仇受挫,谁都没疑心,可今晚一对面,杜确立刻察觉异样。红娘仇恨那般深,他又是张生八拜好友,红娘竟忍着没动手?明显是顾虑重重。杜确虽不知一个厉鬼为何会忌惮自己,但这是好事,是筹码,更可能是探知桃朔白底细的机会。

桃朔白则难掩惊讶,想不到杜确看似一介武夫,却这般敏锐,莫怪短短十年能做到征西大将军,成为统帅十万兵马的大元帅,果然有勇有谋,不同一般。

桃朔白一贯不喜欢节外生枝,常和钟馗出差,习惯了钟馗的直来直去、干净利落,这回为了多赚几个白鬼,已是破例了。无论如何,他都没有和一个凡人过多往来的意思。

钟馗曾再三告诫他,人心复杂难测,他又是外来者,独善其身最好。

桃朔白站起身,直视杜确:“杜将军维护张生,乃是人之常情,但红娘复仇更是因果循环。世上冤魂何其多,偏生出了一个红娘,合该张生应劫。既然杜将军打定了主意,下回再见,各凭本事。”

即便再有顾虑,桃朔白从不怕事,更不认为一个杜确能是他的威胁。

“你可以随便杀人?”杜确挑眉,虽不知桃朔白身份,可对方一身纯净气质丝毫不像沾过血的人。

“我没杀过人,也不杀人。”他杀的都是鬼,对于凡人,他有的是办法,最不屑直接取人性命。

“那你要如何拦我?”

“你不同。”桃朔白话没说完,眼眸深沉。杜确和其他凡人不同,因为杜确的命数早就到了,是他意外救下的,哪怕再要了他的性命也对自身毫无损失。

杜确自然领会不到这一点,这简简单单三个字,却击的他心头一荡,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滋味,仿佛全身筋骨舒适,心中顺畅。

待桃朔白离去,杜确返回了衙门。

张生与卫雪娥早就等候多时,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去:“君实,红娘走了?她、她还会来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