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沉吟了一下,有些疑惑似的开了口:“我想我昨天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,陆屿修不会再回去。你们可以直接把违约金额发给陆氏交涉。陈小姐又何必专程跑一趟。”
陈安梨在他锐利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。
陆远征的话,明明没有一个字的指责,却无异于是在羞辱她。
“我明白。陆先生。”
陈安梨低下头,搅紧手指,几乎能感觉出指甲在手心掐出的月牙痕迹。
她昨天淋了很久的雨,又加班到凌晨,感冒的症状渐渐加重,头又沉又痛,带着鼻音的嗓音讷讷的。
“我辞职了。”
她坦言,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陆远征。
陆远征的视线眯了眯。
身体防御性的往前坐了坐。
陈安梨垂下头来,被外面的烈日照得有轻微的眩晕感,此刻渐渐反应出来:“您之前……说的对。我如果换一个工作的话,对谁都好,屿修也不会出事。怪我当初没有听您的。”
陆远征坐在沙发上,双手虚握着落在膝盖上,静静地,运筹帷幄地看着陈安梨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抿了抿唇,抬眼看陆远征,眼底的光闪了闪,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哽咽:“所以,可不可以麻烦您,让我再见屿修一面……”
父子俩眉眼间有几分相似,只是陆屿修的目光更加澄澈,看向她的时候,乖顺的,深情的,痴迷的。
……而不是陆远征这般深沉的,事不关己的,冷凝的。
也对,她对陆远征来说,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陌生人而已。
管家端了茶过来,深红色雕花的英式茶具,放了一杯在陆远征面前,又看一眼站着的陈安梨,犹豫了一下,放了一杯在桌子对面。
她像是犯了错误般的小学生罚站一样一动不动。
陆远征终于有了动作。
他放下搭着的那条腿,整个人坐直了,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,话里却自带长辈的威严:“坐吧。”
陈安梨犹豫了一下,看着他眼底的审视,乖乖地坐到他对面,手在膝盖上又不自觉地搅紧。
小动作落尽陆远征眼底,一眼看得出的忐忑和紧张。
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,低沉的嗓音开了口:“既然已经辞职了,屿修也会和星云解约,陈小姐还见他做什么?”
陈安梨吸了吸鼻子,脑袋昏昏沉沉的,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水里了一样,她努力听着陆远征每一个字。
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面,但陈安梨只能受着,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。
陈安梨这两天算是见识过陆远征的手段了,相比而言,陆远征对她已经客气很多了。
她认认真真看着陆远征,眼底是真诚和忏悔:“我想再见屿修一面……和他说句对不起。”
“他不会见你的。”陆远征拒绝的直截了当。
陈安梨的脸上有些挂不住,因为难堪而泛起红晕。
陆远征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,偏头移开了目光,“他现在不见任何人,对一切都没有反应,包括我在内。心理医生说他是在封闭自我。”
“这事我也有错,我不该把他治愈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。”陆远征再次长叹一声,收回目光看陈安梨,“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,陈小姐,作为一个父亲,我希望你能离他远点。”
太过直接的话语,毫不加掩饰地出口。
陈安梨顿时像是送上门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,可是她没有解脱的感觉,反而是无地自容。
“这孩子对你有情,陈小姐知道的吧?”
陆远征盯着她,眼底是历经人生百态的一眼看穿。
陈安梨顿时有些坐不住,她像是勾引未成年少年还被他父亲抓了个正着一样,百口莫辩:“不是的,我……”
“陈小姐,你比他大五岁。有一个虽然普通但是正常的家庭,经历着大部分人都有的经历,而且,你还有自己喜欢的人。”陆远征眉间微微蹙起看她,看得陈安梨如坐针毡,他给她下定论,“如果屿修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,我也许不会反对你们,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,不合适就分手另觅新欢。”
“可他不是。”陆远征伸手端起面前的茶,望着里面清亮的红色,“他从他母亲身上遗传的东西,这个家带给他的,还有他太过执着的性格,注定了他做不了普通人。我也不敢让他冒险。”
陈安梨瞬间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。
她吞咽了一下,喉咙还在痛,此刻更是带着灼烧的热度。
陈安梨不敢抬头,垂眸看着自己搅紧的手指,话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:“我明白的……我、我对屿修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……”
“他在楼上。”路远的低沉的声音开口,伴随着茶杯被放回桌上发出的轻微碰撞声,“你可以去看他,但是我也说了,他对一切都没有反应。你见了也没有意义。”
太过轻易地松口,让陈安梨还没措辞完的解释卡在了一半。
她有些错愕地看着陆远征。
“不过,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。”
陆远征径直站起身。
“既然陈小姐同意换一份工作,我的承诺还作数。除了g市和临夏,其他地方,凡是陆氏名下的企业,随便你挑。”
他长腿微迈,转过身的时候,给她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留下一句“陈小姐请随便”,就转身进了一楼的书房。
陈安梨跟着站起身,一直目送着陆远征进了书房,合上书房的门。